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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百六十四章绝袖藏刀

“轰!轰!轰!轰!”

在王府花园内,赵王爷令人上酒,马上有四名彪形大力士抬着一个巨大方鼎而来,却仍然举步维艰,每踏一步,地面都要震一下。从四人深达数寸的脚印可以看出,这大鼎究竟有多沉。

四人小心翼翼将大鼎放下,马上飘来一阵阵甘醇酒香,原来大鼎装满了美酒,乃是六曲飘香。

大家并没有留意酒香,因为所有目光都被这大鼎吸引住了。

鼎高七尺,青铜铸造,鼎腹长方形,鼎身四面以云雷纹衬底,饰以饕餮纹,上竖两只直耳,下有四根鼎足,重愈千斤,立于地上,雄伟浑厚,有不可动摇之势。

楚枫心下奇怪:这赵王爷上酒,也不用花如此力气搬来这么巨大一只方鼎吧?

兰亭小声惊呼:“是司母戊……大方鼎!”

众人亦认出这鼎了,一下子沸腾起来,惊叹之声不绝于耳。

楚枫吃惊道:“真是司母戊鼎?”

兰亭点头道:“从形制和纹饰看,必是此鼎。亦只有此鼎有如此雄伟浑厚之势。相传该鼎是商王武丁的儿子为祭祀母亲而铸造,铸有‘司母戊’三字。据闻此鼎已经失落多时,想不到落在赵王府中。”

这时,赵王爷手屈指轻轻一弹鼎身,震起一阵浑厚沉缓的响声,古老深邃,带出岁月沧桑的气息。

众人即时静了下来。

赵王爷道:“上天赐福,小王在求雨之前,偶获此鼎。小王知此乃祭祀神器,所以在求雨当日,小王亲携此鼎至绵山之巅,焚香跪拜,祈求上天赐雨晋阳。没想到风云骤至,甘雨随降,真是上天感应。”

众人一听,登时纷纷议论起来:

“原来当日有如此重器祭祀,难怪求雨得成。”

“既然这样,不如明年求雨改在绵山举行。”

“绵山高峻,正与神人相近,再以重器祭祀,上天一定有求必应。”

“对!有求必应!”

也不知是不是收了赵王府银子,这些人一个劲附和着。

盘飞凤冷哼一声:“真是厚颜无耻,竟然把求雨之功揽到自己身上!”

楚枫连忙拉了拉她衣袖,偷眼望向晋小姐,晋小姐神色不动,只淡然看着。

赵王爷听着众人议论,依旧一脸微笑,过了一会,乃把手轻轻一挥,众人便静下来。

他道:“求雨得成,全赖上天恩赐,小王何有尺寸之功。好了,现在就请各位把酒赏花。”

马上有数十丫鬟鱼贯走来,托着托盘,上面放着酒杯,来到大鼎边,自有另一丫鬟将鼎内之酒舀至杯中,再端至各席。

如此往来,每一席都端上酒了,鼎中尚存半鼎酒,这鼎确实大。

赵王爷又道:“饮酒必得歌舞助兴。小王特从秦淮影月仙舫请来两位仙衣前来歌舞,以为花会助兴!请!”

话音一落,一声琴音清妙响起,丁玲、丁珑姗姗而来。两人内著纤罗彩衣,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云水裙,盈盈细步,两名乐伎在左右调弦相伴,前面又有两名美人散花引路,仿似仙姬登临。

丁玲、丁珑向众人盈盈一拜,莺声道:“各位官人,有礼。王爷不远千里邀请我们献舞,我们不敢怠慢,仓促之间,胡乱编了一支百花梭影舞,希望可以稍为各位增添雅兴。”

说完向两名乐伎点了点头。两名乐伎纤指微按,轻拨琴弦,韵律顿生。

丁玲、丁珑长袖一舒,纤巧曼妙的身姿便在百花丛中穿梭曼舞起来。那轻盈舞步,如风拂杨柳,又如燕飞翩跹,时而绕树而旋,时而倚花而赏,或迎风而摆,或逐水而流,回头一瞥,却是万种风情。真个“状似明月泛云河,体如轻风动流波”。

众人一下被吸引住了,端着酒杯的不晓得放下,咬着肉丸的不晓得吞,提着筷子的不晓得夹菜,眼中除了丁玲、丁珑曼妙身影,再无他物。

只见丁玲、丁珑曼转轻舞,转到一荷花池边。水面上零零落落铺着数片莲叶,田田碧翠。两人脚尖一点,竟飘落一片莲叶上,莲叶微微一颠,泛起微微水波,悠悠荡漾。

两人身形再一飘,又飘落在另一片莲叶上,然后再飘,竟点着莲叶一直飘到了荷塘中心,立在一片莲叶上。

丁玲提起了左脚,丁珑提起了右脚,均单脚直立,再提起脚跟,仅以脚尖点住荷面,然后一转,互相绕着对方交旋起来。

修长的衣袖被身形带起,绕着两人转出一圈圈,而脚下那片荷叶竟亦跟着旋转起来,带起一圈一圈涟漪,向外漫去。

众人已是神迷意夺,神魂颠倒。

楚枫十分惊讶,丁玲、丁珑怎会有这般高超轻功?再一细看,恍然大悟。原来那一片片铺在水面的荷叶是暗的有木桩在水下支撑。

尽管如此,没有超绝舞姿,也别想在这上面旋舞。

楚枫偷眼望向那个古怪刀客,见他依旧面无表情,双眼虽然是望着荷塘,却如同死灰,也不知是不是在看。

再看看赵冲,只见他盯住丁玲、丁珑娇俏身姿,双眼散着一种异样的兴奋,就好似一头豺狼看着嘴边的猎物一般。

楚枫暗的生起一丝不安。

众人正看得如痴如醉,“铮”琴声嘎然而止,空中沉沉响起一声佛号:“无量寿佛!好舞姿!”声音浑厚无比,仿自九天传来。

紧接着一个大喇嘛从天而降,双目蕴含法光,飘然落于场中,高大魁梧的身形没有扬起一丝灰尘。

萨迦叶!

楚枫暗吃一惊,这喇嘛竟是藏密佛护萨迦叶!

“王爷!老衲有礼!”

萨迦叶单掌竖起,向赵王爷行了个礼。

赵王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,旋即回复,微微笑道:“不知那一阵香风,竟把佛护法师吹至小王府中?”

萨迦叶道:“老衲闻得王爷府中举行花会,老衲一时色起,所以来凑个热闹,顺便与故人叙叙旧。”

赵王爷哈哈笑道: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看来大师修行已达空明之境了。”

“依老衲之见,王爷修行亦入化境之中了。”

“哈哈哈哈!大师过奖了。小王不过小小王爷,如何敢跟大师谈论修行。大师不嫌府中凡花俗草,不远千里前来观花,实在小王之福。大师,请!”

马上有人捧来一个蒲团,在萨迦叶身边放下。

萨迦叶没有坐下,缓缓道:“老衲不速而至,只怕破坏了贵府宾客雅兴,老衲当罚酒一杯。”

他说完,走到大鼎前,伸手执住一只鼎足,向上一举,竟举重若轻,将还装着半鼎酒的大鼎轻轻举了起来。

哗!众人简直目瞪口呆,连楚枫也暗自心惊:大鼎本身就重愈千斤,再装着半鼎酒,其重量可想而知,萨迦叶竟然轻描淡写便举了起来,内力何等惊人。

这还不算。萨迦叶单手举着大鼎,竟然将大鼎当成酒杯,放至嘴边,轻轻倾侧,一丝酒柱流出,不偏不倚落入口中。

哗!众人更加不敢相信!

萨迦叶喝了一口酒,道:“好酒!如此美酒,王爷不尝,实在可惜!”

说完手掌一推,大鼎凌空飞向赵王爷处,简直就等于一座大山压去,众人失声惊呼。

赵王爷却一脸微笑,左手一伸,稳稳接住了大鼎,身子甚至连晃动一下也没有。他同样以鼎为杯,喝了一口酒,道:“确是好酒!”

说完一挥手,大鼎凭空飞起,“轰”稳稳落回原处,竟然没有溅起一滴酒。

萨迦叶单掌一竖,道:“王爷之威,尤胜当年。佩服!佩服!”

说完盘腿坐在蒲团上,一脸祥和。赵王爷亦坐回椅子,一脸从容。两人相距数丈,遥相对望,面带微笑,真如老朋友相见叙旧。

“噔——”

琴音再度响起,丁玲、丁珑已经从荷塘返回,就在萨迦叶和赵王爷中间起舞,舞姿依旧婀娜曼妙。

萨迦叶和赵王爷微笑着望着两人起舞,又似是根本不曾看到丁玲、丁珑,只是望着对方。

园子一片鸦雀无声,只有“噔噔”琴音,气忿有点压抑,两名乐伎拂动琴弦的手指变得局促不安,琴音也显得喑哑起来,甚至错音频出。

丁玲、丁珑美妙轻盈的舞姿开始变得迟缓凝滞,每一下转动挥舞都似有千钧之重,额角汗珠一粒粒冒出,显得不堪负荷。

楚枫知道,她们是受不了赵王爷和萨迦叶之间那种无息无形的压力,虽然不是杀气,同样让人窒息。

丁玲、丁珑开始喘气,脸颊涨红,动作更加滞涩,却又不敢停。

楚枫暗自着急,知道她们已经抵受不了,这样下去必会窒息而死。

赵王爷忽然开口道:“两位仙衣歌舞已久,也累了,请先稍事休息。”

丁玲、丁珑如释重负,身形一顿,却几乎软倒,连忙顺势向众人一躬身,带着两名乐伎急急退下场去。

萨迦叶道:“看来老衲还是破坏了王爷花会雅兴。”

赵王爷道:“花会已近结束,大师要观花,来得确实不是时候。”语气依旧平淡,但已经有点不客气了。

萨迦叶单掌竖起道:“无量寿佛!王爷面前,老衲亦不敢妄语了。老衲此来,特向王爷借一物。”

“何物?”

萨迦叶目光落在场中大方鼎上,缓缓道:“就是此鼎!”

赵王爷眼中掠过一丝惊讶,道:“大师为何要借此鼎?”

萨迦叶道:“老衲不过想拜祭三千大千世界诸佛,所以借鼎一用。”

王爷微微笑道:“大师用东方之鼎拜祭西方之佛,看来大师在妄语了。既然大师不便相告,请恕小王不便相借。”

“无量寿佛!神器无分东西,佛亦无分东西,万千世界皆是佛境。王爷,此鼎于贵府不过一铜器,老衲亦只是暂借,日后必当奉还。与人方便即与己方便,王爷何必拒人于门外?”

赵王爷道:“听闻大师近日得了一支金杖,大师亦是否方便把金杖借与小王观赏一番?”

“王爷此言是有心为难老衲了。”

“大师不肯借出金杖,却要小王借出大鼎,大师是否也强人所难?”

“王爷差矣。金杖于王爷一无用处,而大鼎于老衲有所其用,中原有云‘君子成人之美’,王爷何吝啬一鼎?”

赵王爷忽道:“听闻佛主准备重返密藏?”

“正是!”

“莫非大师是为了解封天印?”

萨迦叶肃然道:“佛主解封天印,势在必行。王爷应该清楚,天印一开,诸天震动。王爷也不想与佛主为难吧。”

王爷没有作声。

萨迦叶见赵王爷一时沉吟,身形乃飘起,落至大鼎旁,一手执住鼎足,要带走大鼎。赵王爷目光一闪,亦飞身落在大鼎另一边,一手执住鼎足,不让萨迦叶提起大鼎。

两人同时催动真气,深湛的内劲霎时布满整个大鼎,竟然激起大鼎“嗡嗡”轰鸣,深沉而浑厚,仿似穿越了数千年,从远古传来。

贯注在鼎上的真气越来越浑厚,鼎中的酒开始波动起来,跟着“嘭”向上激出一条数丈高的酒柱。令人吃惊的是,这条酒柱悬在鼎口上方,既不升起,也不落回,也没有溅散,就笔直立在鼎口上,纹丝不动,既没有向赵王爷移一分,也没有向萨迦叶移一分。

酒柱表面布满真气,使得酒柱急速旋转起来,却没有一滴酒溅出,可见这藏在酒柱的表面的内劲有多恐怖。

园子一片沉寂,此时此刻,恐怕谁轻咳一声都会引起无法想像的后果。

楚枫忽然留意到,那个古怪刀客面正死死大鼎,不知是盯住赵王爷还是盯住萨迦叶,死灰一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冷恨,抱着的那把刀隐约铮鸣起来,似要劈出,不知是劈向萨迦叶还是劈向赵王爷。

“嘤——”

就在这时,那只在猪笼草逃过一劫的贪吃的小飞虫悠悠飞来了,大概是闻得酒柱散出的酒香,竟兴奋地鸣叫着撞向酒柱。

“嘤……”

鸣声嘎然而止,小飞虫被流转在酒柱表面的劲气瞬间撕成了粉碎,同一瞬间,酒柱“蓬”一声巨响,溅成漫天水花,飘洒而下。

楚枫看着漫天水花飘散,叹息一声:他救得小飞虫一次,救不了第二次。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,或许这就是宿命,谁也左右不了。

萨迦叶和赵王爷同时松开大鼎,身形一错,萨迦叶右手一结契印,缓缓一推,大手印慢慢压向赵王爷,看是慢,却瞬即压至身前。

赵王爷双袖齐出,左袖“唰”划开手印,右手衣袖拦腰卷向萨迦叶。几乎不见萨迦叶有任何动作,身形已经绕开,双手一拍,两只大手印一左一右压向赵王爷。手印急速扩大,霎眼已经仿如一座大山。

楚枫认出,那是金刚大日手印,萨迦叶在峨眉山下与无尘交手时曾使过一次,如今再度使出,竟威力大增,显然功力进了一层。以萨迦叶如此高深修为,却还能短时间将功力再提升一层,不可思议,莫非是金杖之功?

再说赵王爷见大日手印两边压来,两臂一张,长袖左右挥出,划开手印再居中一合,直卷萨迦叶。

萨迦叶身形一退,恰好让开长袖,右掌结印一推,一排手印一个紧挨一个压向赵王爷,层层叠叠。

赵王爷冷笑一声,右手长袖倏地卷回,笔直向前一插,插向那一排手印。锋利的袖尖就好似刀锋一般,刺穿一个个手印,插至萨迦叶身前,不过也是强弩之末,无力垂下,不过他左手衣袖已经卷出。

萨迦叶身形向左一闪,赵王爷右手衣袖随即卷起,两只衣袖接连圈卷,一下变成一张网罩向萨迦叶。

不过就在这张网收紧霎那,萨迦叶身形已经穿出,然而,他两脚刚着地,赵王爷两只衣袖已经化成两把刀接连插来。

萨迦叶身形连转,赵王爷袖刀连插,快绝无比,也不知是赵王爷袖刀带着萨迦叶身形转动,还是萨迦叶身形带着赵王爷袖刀飞舞。

楚枫暗惊道:“赵王爷竟然仅凭一双长袖,丝毫不让萨迦叶?”

飞凤道:“他将一身真气都贯注在长袖上,不亚于双手持剑。你现在知道藏刀暗袖之利害吧!”

说话之间,场中已起了变化。

萨迦叶突然拔地而起,袖刀在他脚底一擦而过。赵王爷手腕一翻,长袖向上猛卷萨迦叶双脚。萨迦叶两脚向上一收,盘坐空中,宣一声“无量寿佛”,右手结印向下一压,大手印向赵王爷当头压落,如泰山压顶。

赵王爷两臂一收,胡须突然扬起,两袖向上一挥,同时向大手印插去,袖尖湛出精光,“咝”插穿大手印,直插萨迦叶双眼。

“锵!”

两面金轮盘突然从萨迦叶后背两边飞出,“噔”荡开了赵王爷双袖,身形随即飘落,刚好落在蒲团上,依然盘坐着,两面金轮盘亦飞回背后。

“王爷好袖功!“

“大师好手印!”

两人隔鼎对望,神色没有丝毫变化。

萨迦叶双目一闭,两手突然接连结印,然后双掌一合,徐徐一推,登时漫天佛印层层叠叠压出,每个佛印不断扩大,夹着万道金光,使出了般若金刚佛印。

赵王爷一身衣袍猛然一鼓,两臂一分,一直收在袖笼的两只手终于伸了出来,两掌在身前一合,再向两边一切,切出两道光芒,那四面八方罩来的手印便沿着两道切芒从赵王爷两侧飘飞开去。

萨迦叶手印一收,道:“原来王爷分光掌已是登峰造极。”

赵王爷淡淡道:“大师的金刚手印也是炉火纯青。”

“老衲再向王爷讨教。”

萨迦叶依旧盘坐在蒲团上,原地一转,看似是原地转了一圈,但蒲团已经绕过了大鼎,转至赵王爷身前,手印无声无息拍出。赵王爷身形一闪,双袖仿似两把尖刀向萨迦叶插出。

再度交手,已是招招致命,再无情面可言。萨迦叶始终盘坐在蒲团上,而赵王爷也始终以双袖接战。

楚枫看着两大绝顶高手生死相搏,内心震动难以言喻,他脑海开始随着两人动作变化……

激战之间,萨迦叶大喝一声,双掌一合,再次拍出漫天手印压向赵王爷,赵王爷双袖一收,右掌突然切出,后发先至,一下穿过层层手印,直拍萨迦叶心口。

萨迦叶手印一圈,“蓬”与赵王爷硬接一掌。

赵王爷身形向后一退,而萨迦叶坐下蒲团则向后一滑。赵王爷后退中的身形突然顿住,倏地逼前,两袖盘绕交错直插萨迦叶。

萨迦叶蒲团刚好滑至那株紫玉英葡萄树下,乃大袖一拂,将那串紫玉英葡萄拂起,将插来的双袖两边荡开,然后飞向赵王爷。

让人吃惊的是,这串紫玉英葡萄一边飞向赵王爷,一边急速扩大,当飞至赵王爷身前时,已经变成一座大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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