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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ead2();穿过西华门,便是内阁库。
沈青棠刚一进门,便被这庞大的库存量震了一震——
这内阁库共有两层,每层都有两人多高。所有窗户都是铁制,用一把大锁封着,大约是防止被盗。
每层都立着密密麻麻的书架,书架上满满当当,算是文献资料。
沈青棠扫视一圈,不由得咋舌道:“这里的资料也太多了!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宁知解释道,“这里是最重要的档案库,宫内外所有材料,都在这里保存了一份。”
沈青棠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资料,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。
宫里所有的材料,是不是也包括太医院?
那是不是……也会有父亲留下的痕迹?
宁知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,指了指旁边一排书架,“都在那里。”
“自本朝建朝以来,太医每次诊脉,药方、药剂都会封存起来,留待备查。”
沈青棠看向那厚厚的一堆记录册,若有所思。
想来也是,给宫中贵胄诊病,就如在悬崖边缘行走,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。
太医开的药方、药剂,更是不能有任何闪失,否则不仅自己性命不保,连家人都要受到牵连。
而中医治病讲究“祛邪扶正”,因此在服药初期,常会有一些排邪症状。
在大夫眼里,这是好转的迹象;但在外行人眼里,却仿佛病情加重一般。
若此时没有药方佐证,只怕会有口难辨,平白受委屈了。
而父亲身为太医院之首,想必对宫中规矩了解颇深,必然会留下相当完善的证据,以保求自己和家人性命。
想通了这些,沈青棠便与宁知兵分两路,翻阅起资料来。
内阁保存的诊疗资料非常多,从本朝建朝开始,直至今日,层层叠叠不一而足。所幸按年份排列,还算好找。
沈青棠算了算父亲定居江陵的时间,很快便找到了有关他的那一册记录。
她小心地打开,熟悉的字迹展现在她眼前:
“……丁亥年十月初九,皇后受寒邪入侵,内寒凝滞,经脉拘急。太医沈复开具桃仁、红花、当归、丹参七副,加水煎服,逐日一剂。”
“……辛卯年七月十五,皇后形寒肢冷,面色淡白。太医沈复开具仙灵脾、耳生地、十桶叶一副,加水煎服。”
皇后?
沈青棠回忆了一下。
听父亲说,他与母亲初回江陵时,先皇尚未崩逝,当今圣上还在襁褓之中。
这样算来,当时的皇后,便应当是如今的太后。
沈青棠往后翻了翻,发现父亲每隔一段时间,便会替太后施诊开方。而替宫中其他人开具的药方,却屈指可数。
从这频率来,几乎已经是太后的御用太医了。
她想起婉儿的话,不禁有些哑然。
每一任太医院院首,果真都曾由太后御用。无论是父亲还是王太医,无论是当时的皇后,还是如今的太后。
如此看来,当今太后也曾是体弱多病之人。
沈青棠拿起方子,逐张仔细研读,越看越佩服父亲用药的大胆和精细。
方子几乎都是活血通经的,对调养身体、绵延子嗣有极大的好处。但也因为功效极强,所以不能长期服用,以免造成血崩。
是以父亲每副药毕,便会调整药方,以起到平衡的作用。
沈青棠不由得有些感慨。
按这药方的服用量,太后最终能以多病之躯顺利诞下皇子,也是顺理成章之事。
而按世袭规矩,中宫之子乃是嫡子,是继承皇室大统的第一人选。
正是因此,本朝才迎来了一位勤恳明君,拥有了一片政治清明。
父亲只是尽职尽忠地完成了本职工作,却在无形中,影响了整个皇朝的命运。
大约这便是太医所肩负的责任吧。
沈青棠有些感触,但隐隐地,又觉得哪里不太对。
她想了一会儿,一时却也想不清哪里不对,只好一页一页继续翻了下去。
眼看这本记录册就要翻完,沈青棠动作越加仔细,心里也开始眷恋不舍起来。
她小心地翻开最后一页,本以为会是父亲这些年来的心得体会,目光却忽然一滞。
只见记录册的末页,赫然写着一行字:
“戊戌年五月廿三,梅妃心胆惊惧,吐血一夜。太医沈复施针天元、神阙,七皇子悉心照料,无果。天亮,殁。”
短短几句话,却看得沈青棠心惊不已。
原来……梅妃娘娘临终那晚,父亲和王爷都在。
父亲整夜施针,王爷整夜照料,却最终回天乏术,无能为力。
此事之后,父亲便从太医院请辞,再也未曾于宫中开具药方。
而王爷……
沈青棠回想起昨夜宁知说的话,心里不由得有些发紧。
母亲正在眼前痛苦挣扎,自己却束手无策、毫无办法,甚至连减轻她的痛苦都不能。
只能眼睁睁看着她,一点一点虚弱下去,直至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前一日还说说笑笑,亲手做糕点给自己的母亲,此后却天人永隔,再也无法相见。
这种感觉,沈青棠光是想想,便觉得酸涩不已。
更何况那时候,王爷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。
她鼻头一酸,指尖轻轻触过那几行字,仿佛触到了那晚的血迹斑斑。
电光火石一般,她忽然想起两人初见时的场景,心里突然猛地一跳。
都说嗅觉是所有感觉里,记忆最长久的。
而那晚的王爷,被血腥味包围了一整夜……
她看向正在翻阅卷宗的宁知,喉头一阵哽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