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 dec 11 18:20:17 cst 2015
对任何勒维达斯的思维人来说,错过一天白寒节的庆祝活动,终生的遗憾名录就会多一条,这么说丝毫不夸张。
没有任何一个时候,勒维达斯人会像现在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。
生命之树绽放之前,系统会展开城市规模的交互式扩张计算,即将个体接受处理运算的信息扩张到以全城思维人共同运算综合,同样随之扩张的是每个人的感觉和体验,人们将会体会到整个城市内所有人的快乐与幸福。
知性和理解力的扩张是思维人最大的快乐,她并不怀疑这一点,或许应该趁着这个时候思考一些课题,说不定会有很大的突破,不过与实验室里的同学相比,自己的这点志向确实相对平庸短浅。
对她而言,品着酒杯中的味道和口感,更换款式各异的盛装礼服,在平台上尽情创造些自己喜爱的物件,不必因为奢侈的思维空间容量而做了删删了做就已经很满足了。事实上如果有精力,在白寒节时期做一个vrorpg游戏也完全不成问题。她很佩服认真去这么做的人,哪怕自己的作品也只是这些天昙花一现的幻光,在花落之日随残败的花瓣一同凋尽。
钟声响起,伴随着大门的洞开,人们蜂拥而上,加入这一年一度例行的节目――由“赫菲斯托斯”给大家带来的vr模拟游戏盛宴。
但是,游戏内的场景,显然与“迎合节日气息的欢庆游戏”这一主题差了十万八千里。
灰蒙蒙的天空阴云翻滚,浓重的血腥气,周围的残垣断壁,街角,门户,镂空的结构内黑暗埋伏,风声哭号,锈蚀的铁丝网和路障将道路截断。
和自己记忆中某处模糊的印象呼应着,游戏的模型和感官反应上细节繁复,不论是脚下粗糙破碎,残屑遍地的路面,还是掠过脸庞的阴风,虽然关于自己使用素体的记忆只有病床上的那一小段,但她感觉这个世界完全与物质世界无异。
进来之后他们没有收到游戏提示,也没有任何说明,一些人耐不住性子于是率先开始对这个环境展开探索,她认为干晃悠和等待也不是办法,于是也加入了这一行列中。
当她推开铁门,来到这一方天台之上时,华丽齐整的荧光绿的边框环绕着她周围展开,几十个窗口全方位地将整个游戏场景的每一个角落,每一个玩家的一举一动都反映在她面前,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发现了什么进展想要通知大家时,回过头来,却发现来时的楼梯和铁门都消失不见了。
这时,一个投影大幕在半空中,“赫菲斯托斯”本人的半身像跃然于屏幕上――头顶一个机巧眼镜,繁复的结构遮住了他大半部分脸,身上套着一件破破烂烂麻质的工作服,这是他标准的虚拟形象。
人们欢呼欢迎“赫菲斯托斯”,也纷纷掷去疑问,诸如这次的游戏是什么,这次的目标是什么,这里是什么地方等等。
突然,屏幕中传来一声木椅子倒下的声响,镜头拉远。
一根粗绳在他背后绷直了,他的头仿佛吃不住那副面具的重量垂下来,绳索吊着他的脖子,瘦小的身体无力地缓缓地转向右,转向后,转向左,再转向前。
人群在毫无结果的等待中渐渐静默了下来。
从主屏幕一旁的一个小屏幕上,她看到楼体黑暗的角落里,一只灰白的,残破枯干的手伸向了一名玩家。
倏地,那只手抓住了一名女玩家的腿,瞬间拖进了黑色的阴影中。
她凄绝的惨叫,成为落入灾难的干草堆的火花。
印第安传说中的“温迪戈”。
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里,这种怪物不断地滋生出来,它们骨瘦如柴,四肢像蜘蛛腿一样修长,一根一根指甲薄而尖锐,双目突出,交错的獠牙之间是一口暗红色的血池。
几个灰影冲进人群,瞬间,无数人的躯体被切开扯断,灰黑的街道被撕开一个个血红的大口子。
人们躲避着那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的怪物的攻击,疯狂逃窜,但他们只是一些边区平民,读取的素体数据未经任何改造强化,而且还手无寸铁,在那种怪物面前就是案板上的肉。
交互式扩张运算还在运转之中,这意味着,人们的感官体验也在此刻最大幅度地共享着。恐惧,慌乱,刺痛,正在以几何倍数地累加到每个人的身上,人们对这些感觉没有任何概念,对淹没他们自我的痛苦洪流茫然无措。
最初对地图展开探索的人在怪物猎杀其他人时暂时找到喘息的空隙,早期就开始抱团的熟人们降低交互式扩张运算的同步率,勉强能通过感官共享支撑着理性。有人发现了那些怪物的特性,带领一些人躲进空间狭窄的楼栋或者小巷里,避开开阔场地上过于灵活迅速的怪物,试图寻找终结这一疯狂游戏的办法。
其中一个屏幕聚焦到了一个人的手臂上,他发现了一块灰白的坏死正在胳膊上蔓延,但这一切都太晚了,他嗓子里的惨叫很快就变成了怪物的低吼,毛发脱落,指甲伸长变得如同刀锋般锋利。他已然成了那些灰色怪物中的一员,转瞬间,利爪就落到了周围每一个队友身上。
近了,朝她这边来了。
即将袭来的是人们内心中恐惧与绝望的海啸,由成百上千人堆叠起来,足以将其中每一个清醒的意识碾碎。
她跪坐在地,埋下脸,紧闭双眼,但无法阻止黑暗狂宴的碎片在脑海中闪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