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 jan 08 22:57:22 cst 2016
浮沉,摇摆。
意识散成了一片汪洋。
导师意识到自己正在处于死亡休克的状态。
他也不知给予自己最后一击得究竟是魇兽还是思维人。不过那也不重要了。眼下自己这份意识将会何去何从还是个未知数。背叛勒维达斯,违反军纪,戕害同胞,自己的罪恐怕是罄竹难书。
这时他想到了死亡。并非肉体衰败,而是真正的消殁,虚无,遗忘。自己害怕死亡么?
并不。
回答的声音是坚定的。
自己并非一名合格的思维人,仍然留守边疆的原因他内心是清楚的。自身信条之中本身就具有这样的矛盾性,这不能算是错的,不过终究,这矛盾还是要将他撕裂成了碎片。
“我们要避免卷入使我们的义务与我们的利益发生冲突的事情,避免从他人的灾难中获得好处。”
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,回过头,他看到了,少女纯白色的身影。
石路,路旁草色青翠,树间细纱般的光随风摇曳着。她坐在一个木质长椅上,脊背挺得很直,微含下颌,庄重朴素的白色长裙席地。她手里拿着一本墨绿色的书,她轻声地读着上面的句子。
“在这类事情中,如果不尽量避免的话,那么,不论一个人的心地是多么真诚,他迟早都会不知不觉地堕落下去,在行为上做出不公与邪恶的是,即使他的心依然是公正和善良的。”
少女手中的书是让-雅克?卢梭的《忏悔录》。
“你也是一名勇敢的人。”女孩合上书,对他一笑,继续引用了书中的句子,“刚强的性格,只是在我们犯错误的时候才需要他来修正我们的错误,如果我们行事一贯明智,我们就不怎么需要表现出一副刚强的气概了。”
此刻他只有一个问题。
“圣子,为什么。”
思维的状态中,两人的沟通无需过多的字句,他一句“为什么”之中包含的一切,都准确地传达给了少女。
“您身为名导师,在授予学生知识的时候,是先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,还是警告他们什么是错的?”
“前者,很自然的。”他回答道。
“那真正的杀,真正的死,又是什么?”
“杀是灭绝,不留下一丝痕迹,死是遗忘,不残存一丝念想。”他回答,“但是如果你不给杰帕德机会……”
“我给过他机会了。”少女淡淡地说道,“很可惜,他拥有着不亚于您的勇气与意志,但是他不会把他的勇气用于修正他的错误,而会助他在错误中走得越来越深,最后威胁到勒维达斯。这种人确实存在,而且极其罕见,虽然很遗憾,但我们不得不控制住他。”
“与其让人犯下悔改,不如让人不知所谓罪,不知恶行,申明大义之理,便能使得他们不会犯下罪恶。我们需要惩治不善,但也同时不能让不善扩张,因此我们必须将界限隐蔽起来,并且毫不留情地惩治越线者,消灭他们,这样善者便能保持其本质不被沾染。惩恶之人固然高洁,但也难免会有一叶障目的时候,其内部的清洗亦是如此。”
“先人祖祖辈辈摸索探寻,将罪恶公诸于众,并施以严惩,但罪恶终究没有断绝。因为罪,仍然存在在他们的心里,当他们无惧力量,无惧惩罚之时,便会施用罪。正是因为他们并未意识到最大的死亡是什么,人类的历史才从未跳出循环,他们从未消灭过罪。不过遗憾的是,我们也没有,但是我们借助了这让所有人重新来过的机会,罪已让最小的一部分人承担了,而凭借我们的技术,他们也不会因承担而感到痛苦,折磨。”
“圣子,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将真相公诸于众?”
“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真相,他们拥有不同的价值,各行其道;并非所有人都会接受真相,他们也有不同的幻想,草率行事,也会导致混乱与冲突;拥有优秀品质的人会接受并承担起真相,放眼全局的人会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,他们也在做出自己的贡献,保持他们高贵的沉默,独自承担痛苦,我们也正是挖掘他们作为我们的候补者。”
“真与善和美,自古难成全啊。”导师叹了口气。
“勒维达斯的生命大厦,本来就建立在谎言之上,”女孩说着站起身来,“我们无法确定人类刚刚接触到我们的时候是否会接受,并且认同我们,是否会将我们视为他们的理想与追求的崇高存在,而不是异族与敌人。人类的认知是迟缓的,愚钝的,他们无法脱离文字语言,也无法从已有的知识中解放,当他们看到他们的现实突然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他们会崩溃,丧失理智。”
“这只是临时性的举措吧。”